“咱家牛抵了人家让人家记恨上了,不出这口气能行?你爸不半夜三更走山路追偷牛贼能出事?此地无银三百两,谁脑子糊了你妈脑子也不糊,这一辈子,咱家决不原谅他赵家,你记牢。”凌慧母亲撂了绝话。
凌慧把话咽下去跟着母亲进屋上炕,黑夜中摸见手背上肿了起来,钻心火燎的疼,疼得麻了。
她总觉得这事另有隐情。可不是这样又是怎样?难道是自己昏了头?混杂了别的进来?也许她确确实实是爱上了赵树森连自己也不敢相信,可怎么可能?
凌慧清楚自己心里住着的人。
月亮早已经落了,也不知几点,凌慧迷迷糊糊醒来听见颜鸽飞那屋很轻的关门声,以为是梦,侧了个身静下了,又忙闭上眼去接刚才的梦。
梅淑辗转反侧,心焦地烧灼着夜,一夜眼睛闭着,心分明醒着。
她又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才四点半。旁边的梅瑰和梅母打着酣。梅淑仔细听见屋外青石阶上有声响,再一仔细听,是父亲在极力压抑地抽泣。
父亲哭了……那颗不轻易伤的心这回是真的伤了,揪扯着梅淑的心一下一下绞着,越发觉得自己给了父亲天大的难为,是用刀从他心口上剜肉,是不孝。
梅淑扯了扯被子藏进被窝,由着心一下一下疼着,脸下贴着的床单湿掉一大块,脸像浸在一个冰水塘子里。
这次带颜鸽飞回来,家人是铁了心要拆散他们的了。
一切都是因为爱,虽说用了另一种爱的方式。
梅淑不等天亮就跑来找颜鸽飞,敲门半天无人回应,推开门一看,樱桃红的双凤牡丹豆腐块被子叠在床尾,床单枕巾铺得平展展的不打一个褶子。
已经人去屋空。
唯有铁青火炉冷寂的灰屉子里,几缕灰烟懒懒地断断续续地飘上来,梅淑拉开看,是他抽的烟的牌子。
梅淑疯了一样夺门而去,或许他刚到青龙桥头,或许班车延误了发车时间?或许……
可最后,人还是没追上,梅淑站在空荡荡的青龙桥头,喘着大气,初晓的风锋利的刀一样迫在喉咙上,一寸一寸割进去。
颜鸽飞忽然的不辞而别,让梅淑的心里既不安又愧疚,她难过透了。梅淑手按住胸口在桥墩上坐下来,空出的手托住冰的彻骨的石墩,欲哭无泪,一股气蛮牛一样的顶在胸口往外撞。
“你这个懦夫!懦夫!……笨蛋……”梅淑恨恨地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凌慧一路追梅淑出来,把颜鸽飞塞在被子底下的一张提子红的烟盒纸给她:“姐……他塞在被子底下的……”
颜鸽飞在烟盒纸上认认真真地用黑炭笔写道:二梅,连长早上来电话,集训的日子定下来了,后天到集训地报到,我先回部队了。你别哭,别为难,要好好的,好好结婚,好好生活。就让我们把这份爱深藏心底吧……听话。无论我身在何地,无论你和谁在一起,替我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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