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兰抽泣的声音微微一顿,随即道:“二小姐,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屿筝将手中的香置在一个小巧的香炉中,便吩咐桃音和子桐走的稍远了些,继而看向青兰道:“青兰姑姑,你可知当日我为何落水?”
“奴婢不知……”青兰一怔,心里却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屿筝上前将她搀扶起来,凝视着她的眼眸,一字一顿地说道:“白府嫡女白屿筝,自幼养在允光,因为她根本就不是老爷的亲生女儿……”
青兰急急抬手掩了屿筝的嘴,泪眼惊惧地说道:“这些个混账话二小姐是打哪儿听到的?府里的老妈子们嚼舌根,她们是瞧着二小姐从小养在允光,故而不敬,可二小姐万不能将这些话当真!”
屿筝见青兰依旧有意隐瞒,于是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珍珠耳坠递到青兰面前。
青兰不知所以,只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这不是二小姐的耳坠……”
屿筝点头:“自然不是我的……这是南海产的水滴珠,圆润光泽,看这样式,虽很精巧,但又有小女儿家的别致,二夫人断断是不会佩戴的。阖府上下,大抵只有屿璃姐姐的妆盒中能挑出这么一对来,不……恐怕屿璃姐姐的妆盒里,也不过剩下了孤零零的一只耳坠……”
多日不曾开口说过这么多的话,屿筝的声音听上去干涩喑哑。青兰的眉头却皱的愈发厉害。
“二小姐的意思是……”青兰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迎上了屿筝的视线。
屿筝神色沉郁,她定定看向青兰的双眸,仿佛要看穿到她的心里:“这只耳坠,是桃音在地窖门边捡到的……那夜我高热昏睡,桃音和子桐将我挪到地窖,可是地窖的门却在外面被落了锁……”
青兰一怔,深深吸了一口气:“不……不会的……”
将耳坠收回到袖纱中,屿筝轻声道:“我不想探究到底是不是屿璃姐姐所为,可是青兰姑姑,我只想让你当着娘亲的面告诉我,白府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为何娘亲与我竟落到这般地步?”
青兰看向墓碑,只觉得江素问三个字如同黑沉的石块,缓缓膨胀身形,然后重重地砸落在她的胸口,压得她喘不上气来。许久之后,她才缓缓开口道:“一切要从一个人说起……”
“谁?”屿筝急道。
“太医院当年最年轻的太医,亦是江老爷的爱徒——殷流之……”青兰从墓碑上撇开视线,望向苍弥青翠的远方山麓,仿佛坠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之中:“他年纪轻轻便已进入太医院,修习于老爷之侧,意气风发、心怀凌云之志。上京的闺秀们虽不曾见过这位殷太医,却也听过不少传闻。他虽习医,却诗书棋画样样皆通。上京之中,若说风采华然,恐怕没有几人能与殷太医相较……”
从青兰的寥寥几句的描述中,屿筝却也能揣测得出,这位殷太医必也是位面如冠玉,修如青松的风流人物。
只听得青兰继续说道:“当年说亲的媒婆踏破了殷府的门槛,可是殷太医却一一婉拒。因为他早已心有所慕,我不止一次地看到他,倚在府中的红木雕花的长廊里,遥遥望向后花园。每每此时,他原本神采飞扬的脸上,总是有一抹淡淡的哀伤,眉头轻皱,沉默不语……你也该知道,那花园里是谈笑风生的一对佳人……”
听到这里,屿筝暗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不用再多说,她也能想象得出,当年江府姹紫嫣红的园中,父亲和娘亲浅笑相谈,并不曾察觉远处的雕花长廊里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却在看到他们的一刻显出一丝颓废之色。
即便得到上京众多女子的倾慕,他的脸上却难以真心绽出一丝笑靥。因为他想要的,他希望捧在手中的,却从来都不属于他。从一开始,便不属于他。所以他只能遥遥相望,或者在不经意被察觉时含糊地笑着,用一贯倜傥的笑容掩盖心意。
而那个男子亦不会知道,在他的身后,有一个女子亦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就那样悄然地窥探着他,将他的喜怒哀乐尽收眼底,为他的欢喜而浅笑,为他的皱眉而心疼……
世间情爱多是如此,众人只见缭绕眼中花,却总是忘却身后清浅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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