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一直都没有任何消息,直到有一天,王驼子从外面回来,把魏宁叫住,道:&ldo;我们有生意了。&rdo;
招揽生意的是一个60多岁的老太太,姓李。前几天她的老伴去世了,活了80多岁无疾而终,也算是&ldo;喜葬&rdo;了。只是两口子原本是常德这边的,可惜在湘西一直呆了20多年,她老伴死前的唯一愿望就是希望能够葬到家乡。老太太的儿子都主张请人将棺材送回去,可是老太太就相信赶脚先生,说,如果只是把棺材运回去的话,只能运回尸体,魂儿还在湘西,只有赶脚先生才能够将魂儿也带回去。几个儿子不敢违背老太太的意思,到处打听赶脚先生的消息,最后在树下发现了王驼子的那张小纸片,便找到了王驼子,请他代为走一趟脚。
王驼子和老太太的几个儿子讲好价钱后,申明此次赶脚由自己的徒弟主持时,老太太发话了:&ldo;先生,如果是您的话,我信得过,可是这个娃儿,他能行吗?&rdo;
王驼子自然对魏宁是一顿山吹海捧,老太太对着魏宁左看右看道:&ldo;可是我听说,赶脚先生都是要年长得,长得比较……咳咳,就像您这样的,这娃儿长得这么俊,合适吗?&rdo;
王驼子小眼睛一瞪道:&ldo;现在到处兵荒马乱的,哪家的家长会让孩子学我们这行,能收到徒弟就不错了,哪还在乎长相啊!我们这行,已经是一年不如一年了。&rdo;说完,又唏嘘感慨了一番。最后说了句:&ldo;放心,我会在一旁照拂的。&rdo;老太太勉强答应了。几个儿子这才把王驼子拉了出去,又是一顿砍价。
因为赶尸的先生作法,旁边是不可以有人的,魏宁清场后,在这位老者的身上涂上了祝由特制的药水,这样是为了保证尸体的坚硬度,然后用辰砂将喜神的七窍小心地封好,确保喜神七窍不可通生气。又拿出香烛和纸钱祭奠了一番,将一张黄纸贴在了喜神的额头,依着王驼子交给他的&ldo;还魂功&rdo;,大声喝道:&ldo;恭请喜神起身!&rdo;那具尸体双手竟慢慢平举起来,和身体成90度的样子。魏宁第一次用这招,一见有效,心中暗喜,手中招魂幡一挥,喝道:&ldo;天要收,地要留,东来西去又还东,亡人化作金砖一块,金砖收入我柜中。走!&rdo;
喜神居然直直地从床上起来,魏宁招魂幡一挥,喜神已经直直地站在魏宁的身后了。魏宁手中纸钱向天一撒,道:&ldo;阴人借道,阳人回避。&rdo;带头向前走了。喜神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这还魂功,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咒语,都是错不得的,甚至踏出的每一步距离都是有讲究的。喜神是没有感知能力的,他完全是凭着招魂幡的指引向前走,而在赶尸人的脚下,每三个脚步距离就有一个&ldo;阴点&rdo;,喜神每一跳都必须踏在阴点上,否则就会遇到阳气走煞,而这纸钱的挥撒,哪里撒,哪里收,都是有规矩的,乱了规矩,得罪了任何一处的山神土地或者魑魅魍魉,都会导致喜神魂魄分离。该往哪里走,往哪里打尖,哪里住店,何时起身,何时念咒,何时念正气歌,这都是有讲究的,所以第一次赶脚的魏宁未免精神有些紧张,生怕喜神走煞。
魏宁按照王驼子交代的路线,所选的都是冷僻无人的乡间小路。走了一夜,天开始渐渐放亮,魏宁知道,到了该进喜神客栈的时候了。&ldo;不知道这里的喜神客栈,是不是还有人,希望和官庄一样吧。&rdo;想起官庄,想起了当时的爷爷,魏宁心里又是一阵惆怅。
按照王驼子留下的喜神客栈的地址,魏宁很快便找到了此地的喜神客栈。和官庄一样,此处的喜神客栈也已经破旧不堪了,但是斑驳的朱漆门板,似乎昭示着它曾经的兴旺和祝由一脉现在的人丁凋零。
按照规矩,魏宁招魂幡一挥,走上前去,清清嗓子,道:&ldo;天不收,地不留,东来西去又还东,今日借过你家店,金砖收入你柜中。&rdo;
过了不久,屋内一个苍老的声音道:&ldo;天要收,地要留,东来西去又还东,亡人化作金砖一块,金砖收入我柜中。&rdo;
魏宁心中大喜,又和屋内的人对了切口,屋内的人这才将门板打开,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看到魏宁,有些惊讶,道:&ldo;我倒是一个老先生,却不知道还有这么俊的年轻后生也赶脚,走一晚累了吧,进来吧。&rdo;
魏宁先谢过了老太太,按规矩请喜神进柜,然后点燃一盏寻乡灯,用的正是当年他最想学的那种手法,可惜魏求喜没有机会亲自教他。
魏宁和老太太攀谈起来。这个屋子里面居然没有灯,老太太点燃一盏桐油灯,整个屋子闪着诡异的光。
忽然,魏宁皱了皱眉头道:&ldo;不对,奶奶,你这个屋子里面有生人。&rdo;
老太太道:&ldo;不可能,我自从老伴过世以后,已经有将近十年没有人上门了,怎么可能?&rdo;
魏宁道:&ldo;我闻出来了生气。喜神客栈只可以接待喜神,这点你应该清楚的。&rdo;
此时一阵穿堂风吹过,将喜神面上的辰州符吹得哗哗作响。魏宁总是觉得心里有什么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第四十四章背尸人
屋子里面的桐油灯又是一阵明灭,有个影子从那两扇藏匿着死尸的大门中间走进来。他的脚步轻飘飘的,无声无息。待走近一看,那个人个子不高,大概只有一米左右,但是从相貌上看,却不是个孩子,长得眉粗口阔,像极了水浒中的武大郎。
原来是个侏儒。
那个人走了进来,看见门后的死尸居然没有害怕,盯着魏宁看了好一阵,忽然笑道,露出一口黄牙:&ldo;你就是传说中的赶尸先生。&rdo;
魏宁道:&ldo;喜神客栈不适合招待活人,你还是走吧。&rdo;
那人对着魏宁一笑,大马金刀地坐在魏宁的身边,笑道:&ldo;活人死人,不都是人,死人住的,我住不得?&rdo;说完掏出钱拍在桌子上,道:&ldo;老板娘,我要住店。&rdo;
老太太没有子嗣,这点钱对于她可是一笔大收入,连忙笑道:&ldo;可以可以,只是我这里太旧了,而且……&rdo;说完指了指屋后的死尸。&ldo;不要紧,我不怕,你去给我和这个后生炒两个菜,菜钱另算。&rdo;
魏宁一皱眉,见主人家没有反对,自己也不好出声,只好默认了。老太太见又有收入,乐呵呵地进屋张罗去了,不一会儿,从屋里端出来几个菜,&ldo;我这里穷,就这些了,你们将就点吃吧!&rdo;
那人笑道:&ldo;哪有那么多讲究,能填饱肚子就行了,对了,你这里有干菜没有,给我弄点来。&rdo;
在湘西,不管哪家哪户都是要腌咸菜的,特别是老太太这样的穷人,一般家里都是准备了好几坛咸菜,要吃上一年的。&ldo;有有,我给你拿。&rdo;
那人笑道:&ldo;不要麻烦你了,我自己去就行,是那里吧。&rdo;老太太见那人已经动了,也就懒得走,指点了地方。不一会儿,那人便从里屋端出一盘咸菜。&ldo;难得遇见赶尸先生,这样,这顿我请了,不要跟我抢,不吃就是不给我面子。&rdo;说完就热情地给魏宁盛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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