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二哥呀,想死同志们啦!&rdo;
陈晓静背过脸擦泪。
他很乐观,嘴角挑着笑,问:&ldo;碰到过咱们的大部队吗?打胜仗没有?&rdo;
于乔说:&ldo;碰到过,你们6纵在宋埠打了大胜仗,消灭了保安团八个中队,2400多人。&rdo;
他那混饨的双眼在月光下兴奋地转动,一把抓住于乔的手:&ldo;二哥,替俺写封信吧。俺是打定陶解放的。俺娘还不知道俺当了解放军。告诉她,俺是打老蒋光荣的,叫她别哭。&rdo;
&ldo;信一定替你写。但是,大嫂冒死把你藏在家里,你也一定要安心养伤。别想着死,伤好了,还要回部队呢!&rdo;
陈晓静喂他喝了几口水:&ldo;伤很疼吧?&rdo;
他摇摇头,嘴角浮起一丝孩子气的笑:&ldo;就想吃碗面条……&rdo;
天没亮,他就咽气了。
于乔和陈晓静白天还是满山钻,碰到自己的部队在本区打仗,就跟着转几天;部队到外区执行任务,她们就再单独行动。漫天风雪,她们像羚羊一样在大山里出没,不敢有一点大意。前几天,文工团的四个女团员被敌人抓住,集体轮奸后,把她们吊死在树上。恶劣的环境把于乔和陈晓静的各种器官的灵敏度训练得极高,一里外的一声鸟叫她们也能捕捉到。
村子里这几天风声紧,敌人来来往往,于乔和陈晓静不敢进村,弄不到一点吃的,头晕眼黑,一站起来就往地上栽。
&ldo;晓静,咱们不能这样等着饿死……&rdo;
两个人一点一点往山下爬,折腾到天亮,弄来了小半碗稻谷。陈晓静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于乔拉住:&ldo;咱这副肠子,快成破烂的空口袋啦,稻壳一扎,非断不可。&rdo;
于乔找来两块石头,一点一点搓稻壳,搓一小撮,放嘴里嚼一点儿一一真香啊!反复嚼,舍不得咽下去。
突然,陈晓静示意于乔住手,指着前面,悄声道:&ldo;有动静!&rdo;
两个人没来及站起,树丛里钻出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ldo;东西&rdo;。于乔立马摸出手榴弹。
&ldo;同志!……&rdo;接着是男人的低沉悲恸的哭声。
于乔小心翼翼地走近。那男人头发长而乱,和脸上的胡子连成一片;冰天雪地,身上的单衣破碎飘零,一缕一条,赤着脚,野人似的。
&ldo;同志……听你们是北方口音,一定是自己人,我才……&rdo;
&ldo;你是哪部队的?怎么成了这个样子?&rdo;
&ldo;6纵16旅的……过汝河掩护大部队,我们最后撤退,打散了,一直找部队……腿受了伤,走走爬爬,到大别山已经开始下雪,到处是敌人的部队……&rdo;
&ldo;你是……&rdo;于乔突然觉得眼熟,再靠近,不敢相信:&ldo;你是大刘?&rdo;
于乔在抗大第6分校学习时,打靶成绩优秀。男生队里有个刘大个儿,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于乔常跟他切磋射击技巧。于乔篮球打得好,得益于大刘的指导,所以于乔常常称他&ldo;刘指导&rdo;。
见眼前的这个人愣神,于乔又喊:&ldo;刘指导!&rdo;
&ldo;于乔?&rdo;
大刘终于认出了于乔。他也无法把眼前这个人跟两年前那个漂亮的北平洋学生联系在一起,热泪流满了脸。
&ldo;大刘……你吃苦了!&rdo;
&ldo;找到自己人就好……我一直相信会找到的。&rdo;
陈晓静将一把去了壳的稻米递给大刘:&ldo;快吃吧,就着地上的雪。&rdo;
从此,常常在这一带转的两个女兵中又多了一个男兵。
他们在山上转了两天,没有找到部队。大刘很着急。于乔说,已经摸准了部队的活动规律,肯定能找到。
果然,一天傍晚,他们找到了第6纵队第门旅。
刚跟部队走了20多里,在红山铺又与敌人遭遇。大刘随着部队上去了。一仗下来,伤员不少。于乔和陈晓静帮着包扎。一个战士被打中脖子的大动脉,血流不止,卫生所所长喊:&ldo;谁是0型血?&rdo;
&ldo;我!&rdo;于乔跑过去,脱下棉衣。
大针头扎下去,一次又一次,血管细得扎不着。抽了200,于乔直觉得口渴得厉害,想去找口水,一起身,天族地转,金花四溅,直楞楞栽在地上。
部队最怕出现伤员、病号。没有后方医院,抬着走影响部队转移、作战,放在老乡家里不但不安全,还会危及到老乡的身家性命。
王自阁老人对笔者谈起他当年负伤后的情形:
我的腿负伤后住在童大爷家里,区长说,敌人&ldo;扫荡&rdo;很紧,7师离这里只有20里;那些逃亡在外的土豪劣绅、伪乡保长也组成&ldo;清乡队&rdo;回来了。为了安全,区里决定把我安置在山上。那里有个老虎洞,虽远近有名但没人敢去,最安全。区长说去年打游击时,他住过,没见到老虎,里面也很干燥,问我去不去。
童大爷、童大娘都不同意,说咋能住老虎洞呢?我很坚决,执意要去。我不能连累童大爷一家。
我被抬到老虎洞,每天晚上童大爷的儿子金孩给我送饭。头一天平安过去了。第二天黄昏,我口渴得像火在燎喉咙,想试着爬到洞口抓把雪吃。还没翻身,左腿就疼得像断了,忙仰身躺下。间里已黑得什么也看不清了。忽然,洞口传来&ldo;呼哧&rdo;、&ldo;呼哧&rdo;的声响。敌人?不像!莫非是老虎?我屏住呼吸,摸出童大爷给我的火柴。他告诉过我:万一野东西来了,擦根火柴就能吓走它,那东西怕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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