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马展翅,径往北飞,那消几个时辰,已经到了淮水岸边。天马略显疲态,在河边缓缓降下。潘君童下马,轻抚这马的鬃毛,才发现它浑身溢汗,垂头不语。
轻轻打了这马的屁股一下,天马径自到河边上去饮水。潘君童环视四周,才看到旁边有一个中年汉子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那汉子满脸通红,满嘴的酒气,手里兀自拿着一个酒壶,呆呆问道:“仙耶?鬼耶?”
潘君童笑道:“人也!”
那笑容如同春花绽放,扫落了这里的一片冬凉!
汉子如同半途苏醒的狗熊,涎着脸道:“在下王喆,未请教姑娘贵姓?”
“王喆?”潘君童眼睛一亮,缓缓道:“终南水竹之王喆?”
汉子楞了一下,大笑道:“姑娘莫非认得我?监酒小吏,业已如此闻名乎?”
言毕仰天又进一大口。
潘君童沉声道:“我如何不知?你自幼诬兄骂嫂、无赖不经、轻慢天地,至今文武两无、日日买醉,人呼‘王疯子’,可不是你?”
王喆手里的酒壶掉在地上,喃喃道:“果真是神仙?”
潘君童不回他话,只是继续说道:“当今乱世,民如蝼蚁。你王中孚也是大好男儿,为何不思虑自己日后去向?”
王喆听得如梦似幻,心内只道:“中孚乃我乳名,此人确是神仙无疑也!”
听潘君童说道:“……或为名将,开疆拓土;或为名相,辅佐君王;或为名医,祛民苦痛;或为名师,开百代之风范。我素知你胸怀大志,何在此甘做一酒坛也?”
这段话触动王喆几十年的心怀,一时不由得痴了。他低头自言自语,浑不知潘君童已渐渐走远。
那天马自在那里饮水嬉戏,潘君童别了马,沿着河边走着,只觉得河水浩渺、对岸云山雾罩、远不可见。突听到前方有人苍凉唱道:“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潘君童细看,却是河边一个撑船的老艄公。
潘君童轻喝道:“船家,且载我过河!”
那艄公把船撑得近了些,看着潘君童冷冷道:“这位姑娘,莫非你也是来寻你夫婿的尸骨?”
潘君童叹道:“我实不知他死活也!”
艄公看了她一会儿,沉声道:“请上船罢!”
潘君童上了船,那艄公不管不顾,只往前划去,行到河水中央,艄公又开口问道:“不知姑娘寻得是何人?”
潘君童淡淡道:“王桀纣。”
艄公身子一震,看着潘君童慢慢道:“姑娘又是何人呢?”
潘君童道:“我是他的妻子。”
艄公深深看了潘君童一眼,不再言语,只是划船。
潘君童又去看对岸,更觉得山水迷蒙,雾满瘴行,愈发看不清景致。
船行近岸,艄公突又问道:“你说是王桀纣的妻子,却不知你姓甚名谁?”
潘君童静静道:“君童。”
老艄公点头,扶着潘君童上了岸,目注而笑,连人带船竟然慢慢淡化、消弭。
潘君童面无表情、视若无睹,转身而行,却发现雾气淡淡消散,显出周围的萧瑟大地来。
她慢慢走着,渐渐在这风声中听到沉重的呼吸,好像海中濒死的巨兽。再走一会儿,潘君童看到前方竟然横亘着好大一条巨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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