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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垂眸看了一眼，想起那一日在留君醉她拼死护着我的模样，终究是没有推开她。&ldo;小心隔墙有耳，莫离姐姐还是谨慎些好。&rdo;由她拉着我的手，我淡淡道。莫离眼神微微黯了一下，&rdo;你果然还在恨我。&rdo;闻言，我轻笑出声。莫离被我的笑吓到了，怔怔地看着我。&ldo;怎么会恨呢？这吴宫里华衣美服，大王又待我极好，还为我建造宫殿，就算我的心是石头铸的，也早该被他捂热了，捂化了。&rdo;扬眉，我笑得一脸妩媚。莫离看着我，一脸的哀戚。&ldo;香宝，国仇家恨……你怎么能……&rdo;国仇家恨？我笑得花枝乱颤，&rdo;西施只是一介女流，无莫离姐姐这般巾帼气概，那般伟大的事情自然有英雄去做，我懒得很。&rdo;曾经有人许诺，可一船一浆，伴我随波逐流，四海逍遥，只可惜，人未变，景未变，心……却早已补不回来。&ldo;你爱上夫差了？&rdo;莫离满脸惊骇，道。&ldo;是又如何？&rdo;我扬眉，答得毫不知羞，答得理直气壮。&ldo;你知道么……郑旦她，死了。&rdo;莫离低了低头，道。我大惊，想起三年前参加的那一场晚宴，她也是未出席。&ldo;那个傻丫头爱上不该爱的人，竟是一人抑郁而终……&rdo;莫离抬袖拭了拭眼睛。我淡笑，想起华眉入罪的那一个下午，我们谈了许久的话，郑旦的死，是必然，只是没有想到一向敢爱敢恨的她，竟会死得毫无声息……她，终于放弃爱夫差，放弃为西施报仇了么？也许……她不得不放弃吧。不知她有没有后悔离开苎萝山，离开苎萝村，来到这个吃人的世间……如果在会稽山上，她没有来找西施，或许现在……呵呵，是我痴了，哪有什么如果，哪有什么或许，历史早已定论的事情，只是当我自己深入其中时，便也只能&rdo;不识庐山真面目&rdo;了……&ldo;这次，我是陪文种来送神木入吴，供夫差建姑苏台之用……&rdo;莫离拉了我的手，&rdo;香宝，夫差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不要……&rdo;夫差的下场？我低低地笑了起来，谁能比我更清楚？历史考试，那一句&rdo;夫差见大势已去，遂蒙面自刎而死&rdo;，我答得分毫不差，只是当时笔下轻飘飘一句话，当我自己身临其境时，一切便都不一样了……&ldo;夫人，该歇息了，&rdo;梓若端了茶水进来，道。我看了她一眼，点头。莫离拉着我诉了一会儿离别之意，又劝了我一阵，便匆匆离开了，说是今晚还得赶回越国。越王的计划在一步步向着成功进行，而他的成功，则意味着夫差的灭亡……突然间心乱如麻，我穿衣下榻，步出了快整整三年没有出过的醉月阁。这三年，我什么都不理会，什么都问，就乖乖待在醉月阁，行尸走肉一般。外面……该是发生了很多事情吧。刚出了醉月阁，走了没几步，便远远见伍封拉着雅姬在说些什么，似乎在争执。微微挑眉，我不由得走近，还真是冤家路窄呢。&ldo;雅儿，跟我一起走吧。&rdo;伍封拉着雅姬，道。&ldo;你疯了&rdo;，雅姬狠狠甩开，&rdo;被大王知道你我都难逃一死。&rdo;&ldo;爹说大王近小人，远贤臣，吴国气数将尽，大王对爹已经动了杀心，你跟我先去齐国再作图谋，否则大王不会放过你的。&rdo;伍封拉着雅姬，急道。雅姬冷笑，&rdo;去齐国？姑父安排的只你一人去吧，若我也跟去，姑父大人必斥你留连脂粉丛中，难成大器。伍封微微一怔，正欲争辩，雅姬却已是甩开他的手，转身，&rdo;自从姑父十六岁将雅儿送入这宫门开始，荣华富贵也好，独守空房也罢，雅儿都注定老死在这宫中。&rdo;语毕，她便要拂袖离去。那一刻，我分明看到雅姬眼中有泪。伍封这一趟齐国，去不得，历史上说伍子胥就是因此事败露而被夫差所杀，伍封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明明有情，却是无缘，忽然一时心软，不想看到雅姬可预知的悲惨际遇，我微微迟疑了一下，正要上前提醒。&ldo;雅儿，何苦，大王一心宠着西施，他是不会回头看你一眼的&rdo;，伍封站在原地低低地突然开口，满面哀戚，&rdo;更何况，若让西施知道，那大夫是你托爹爹遣出宫的，她却不会饶你！&rdo;雅姬微微一怔，却仍是头也不回去径自离去，再不理会身后满心痛楚的伍封。我却是如遭雷击，怔愣在原地，果然如此，我的女儿……是被他们害死的！咬牙，我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伍封目送雅姬离开，我看着他们即将走向历史框定的悲剧。呆呆站了许久，我也转身，低着头慢慢地走，有些失魂落魄。忽然，脚步微微一窒，我差点撞上一个人。抬头，是史连。他也一脸讶异地看了我许久。&ldo;白痴。&rdo;许久，他回过神来，三年不见，他竟然还是那一句，连台词都没有换过，真是个没有创意的家伙。只是那雪夜，在我孤立无援时，他是唯一一个向我伸手的人。他张了张口，正待说什么，却终究只是说了一句，&rdo;自己小心。&rdo;便转身匆匆离去。我看着他说了句莫明其妙的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正待喊住他问个究竟，袖子却突然被人握住了。&ldo;夫人，你怎么出来了。&rdo;梓若的声音有些喘，她显然是匆匆赶来的。看她喘成这样，我心里微微一凉，史连的话，我想透了五分。&ldo;闷了三年，该透透气了。&rdo;淡淡地，我道。梓若抿了抿唇，&rdo;夫人，回去罢。&rdo;我转身，看着他，&rdo;梓若，我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被人蒙住了眼睛，捂住了耳朵，什么也听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rdo;梓若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随即笑道，&rdo;夫人又在说梓若听不懂的话了。&rdo;我只是看着她，半晌，我也笑了起来，&rdo;是啊，我又在说奇怪的话了。&rdo;由着梓若扶我回房，我心里已然明白，三年的平静，已经过去。若我今日没有步出这醉月阁，若我仍是乖乖待在醉月阁里，乖乖等待夫差为我建造另一个华丽的牢笼，那么，我便可以一直被蒙在鼓里，做一个清闲的傻瓜，维持幸福的假象。只可惜……我一向不习惯当傻瓜。回了醉月阁，我亲自梳洗，上妆，然后坐在铜镜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眼如星，眉如月，三年修养，果然不是毫无用处的。&ldo;夫人，不歇着吗？&rdo;梓若走上前来，劝道。&ldo;我等大王。&rdo;弯唇，我道。&ldo;可是大王并无说今日会来。&rdo;梓若不自觉地地皱了皱眉，道。我看着铜镜里梓若的眼睛，&rdo;他会来的。&rdo;梓若微微低头，&rdo;是。&rdo;语毕转身离去。天一点一点暗下去，在我在心里默数到五千五百的时候，门开了。&ldo;夫人，大王来了。&rdo;梓若道。我转身，笑得千娇百媚，&rdo;我就说他会来的，不是吗？&rdo;&ldo;是。&rdo;梓若低低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夫差笑着走到我面前，一手轻抚我的脖子，&rdo;美人深闺寂寞了？&rdo;&ldo;是啊。&rdo;我笑，答得爽快。&ldo;那孤王得好好补偿了。&rdo;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接近呢喃，他轻舔着我的脖子，每次你对我好，我彷佛就看到，有个背影在我面前逃跑，每次你背叛我，你就习惯拿出你的温柔来掩饰你的错，你和我像情人，也像敌手，在这场争霸天下的游戏里头，扮演既残酷又关心的角色……你的背影，何时才能不要那么样孤寂？我默默闭着眼，任他爱抚，万般心思，终究化作一场叹息。入主馆娃宫初夏的阳光从小窗斜斜地泄进屋内，我微微抬头，看着夫差的睡脸，即使是睡着，他还是霸道地拥我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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