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苗!苗苗!快下山!你爷爷快要不行了!”却是村长家的小孙子在叫门。
禾苗吓懵了,花铲和水桶摔在地上,她抓起平日里装钱的荷包往怀里一塞,飞也似的往山下跑。大黄往门外窜了两步,突然想起自己的职责,又退回来,守着大门,冲着小主人的背影汪汪叫个不停。
后院空地上,小苗儿蓦然爆出一团莹润绿芒,虚空中逐渐显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苗苗!带上我啊!
那虚影无声的呐喊。可惜,无人听到。
禾苗跪在老人床前,握着老人渐渐冰凉的手,她心底就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直往里灌,全身冰冷。
据说,爷爷是回家路上不慎从山坡上滚下来撞破了脑袋,被乡邻们抬回二叔家,又是请大夫又是请神婆的,可仍是没能将人救回来。
禾苗不及细想为何说好第二日才回来的爷爷会当天就往回赶,她伤心欲绝,整个人都麻木了,看着二叔带着两个堂兄弟操办丧事,将爷爷埋在了后山田家的祖坟里。
就这么几天的时间,禾苗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圆脸也露出了尖下巴,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雾蒙蒙的,像是有落不完的泪。
禾苗变得更好看了。某些人的心思又蠢蠢欲动。
才刚守完头七,田二叔二婶就上门了。带来一个媒婆。
“禾苗啊,如今也就只有你叔叔和婶子能为你操心和打算了。”赵氏开门见山的说,“你爷爷走之前一直念叨着要给你寻个好婆家,这不,好事儿就上门了!一定是你爷爷在天之灵保佑,不忍看你孤苦伶仃呢!”赵氏眉飞色舞地说着,还煞有介事地冲着天上拜了拜。
禾苗冷眼看她,也不言语,一双波光潋滟的杏仁眼又直勾勾地去瞪媒婆。媒婆鬓角插的一朵娇艳的海棠花刺痛了她的眼。
“滚!”她几乎是暴怒而起,指着大门,咬牙切齿道:“给我滚!”
赵氏还真被这丫头的气势给吓了一跳!平日里只见这丫头牙尖嘴利的,却不知道她发起狠来竟然有一股……骇人的气势!就连田二叔,心也不由哆嗦了一下。
媒婆心里暗自嘀咕,莫非这家人私下里压根就没给闺女说清楚?
媒婆姓王,在十里八乡小有名气,牵过不少姻缘。只是今儿这事情还真不是她主动揽上的。她是被田二叔二婶寻来作说客的。为了不砸了自己招牌,她也有去打探男方的底细,知道个大概,觉着男方虽然有点年纪偏大,可是配禾苗这样身无恒产又没有嫁妆的孤女,却也差不离。禾苗这样的,说个不好听就是克亲人,将来要说亲也不一定能比这个更好了。
王媒婆自觉摘下鬓角的花,扔到屋外。她是来说亲的,戴花不过是讨个好意头,这是职业习惯,总不能戴着小白花上门?可她也知道田老汉最近刚没了,所以今儿还刻意穿了一身青色衣裙,没穿红裙花袄。
在供桌前掂了三炷香点燃,冲着田老汉的牌位拜了拜,将香插到香炉里,她这才正眼打量禾苗。
白肤乌发,杏眸柳眉,红唇皓齿,并不瘦弱的高挑身材,是个水灵的好姑娘,听说农活侍弄得很好。可惜了,若不是这身世……
其实,田禾苗的身世有些被人诟病。
她并非田老大的妻子所出。
老大媳妇嫁进门四、五年,娃都没生一个,被老二家的挤兑得天天拉着个脸,好似老田家欠了她百八十两银子似的,倒头来还埋怨田老大不给力。某日田老大突然抱了一个女婴回来,说是他的孩子,媳妇就不乐意了,嚷嚷着要不将女娃送走,要不她自个回娘家去!
这个女娃,就是禾苗。
田老大苦苦哀求,无奈媳妇心意已决,恐怕是早就想着法子要离开这穷乡僻壤,就趁着哪天田老大不在,自个卷了细软跑了。
田老大只好独自抚养禾苗,之后又相了几次亲,可女方听说前头还留下一个赔钱货,而且田家也不是什么富户,就不愿意,这事一直这么拖着,禾苗就成了个没娘的娃。在她十岁的时候,连爹也没了。
现在,最亲的爷爷也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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