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卿!日间二陈祖的位置是在‘须弥台’最靠前处,虽是利于观战,可是刀剑无眼,怕是有些孟浪之人冒犯了老祖,你去吩咐弟子明日将所有坐席皆后撤一丈,若是有人问起,只说是为了安全起见就是了。”欧阳栻若有所思地道。“是!弟子这就去办。”卢绛躬身行礼,转身出去。
丹崖山须弥台东西而向,西面紧靠山壁,山壁也不甚高,不及丈余,却恰好能将东来之霞光,尽揽于前,紫气东来,霞光万道,金光四射,整个须弥台直如须弥佛山。须弥台离地不过三尺,却广阔十丈有余。武林盛典开幕之后,台上的嘉宾已是尽数下台,各自归坐于本门所处之地。因二陈祖是此次盛会的公证人,所以他们的坐席是正面东向,离“须弥台”是最近的。有二陈祖在前,何人敢僭越?南北两面是主办方“白鹿洞”的住栖之地,提供一应大会所需的物品。其余的各帮各会、江湖豪客、武林英雄则是散处于“须弥台”的正东、东南和东北,以便能观赏到这难得一见的武林大会。
欧阳栻令将二陈祖的坐席后撤一丈,离开“须弥台”可就有了五丈之远,寻常耳目之人,已是很难听清楚台上之人的说话,若是刻意地压低声音,几乎就没有人能够听得到了。
翌日,群雄上山,发觉观战的位置向后退出了许多,皆是大为不满,鼓噪不已,吴能言巧以周旋反才压下。萧小人心下嘀咕:怕是不简单啊!白鹿洞的位置可是没有一丝变化,几乎是紧贴在台前。欧阳栻所处的位置非南即北,可真是得天独厚,台上哪怕是有些细微的动静,他都能洞察秋毫。萧小人抬眼看向父亲,正见萧蓝若与耶律青云四目相对,心下了然。二陈祖互视一笑。却是并不介意。
“欧阳世伯!拳怕少壮,小侄故此耽搁了一日。虽然我俩皆是备选之人,不宜过早的交手,但事关家父的清誉。小侄却是不得不为之,请世伯见谅!”吴间道俟待吴能言开场白过后,抬步走上“须弥台”。
“素闻‘拳圣’拳法当世第一,某家也不想占你便宜。若是你俩交手,某家却须再等一日,很是不奈。欧阳山主!这一阵就让给我‘盗王’如何?吴大侠!某家余正南讨教。”不待欧阳栻接话,一人飞身上台,正是武夷山盗首之王“盗王”余正南。吴间道剑眉一扬,素来威严的面色微微一沉。
“余寨主真是好雅兴,放着大把的好买卖不做。倒是有空来掂量吴某。”吴间道看着满脸虬髯、身形魁伟的余正南,淡然一笑。余正南是武夷山一带有名的悍匪,连山结寨,手下响马、喽啰几近万人,仅是山寨就多达十三座之多。被黑道誉为盗中之王。即使官府亦不愿轻起事端,招惹于他。
“某家能与天下第一的‘拳圣’过招,很是荣幸呢!”余正南浓眉下一双凹睛凝视着悠然的吴间道说道。“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敢自言天下第一。吴某并非狂妄之辈,何敢轻视天下英雄。”吴间道朗声说道。“吴氏‘八门拳’果然人才辈出,好生兴旺。昔日某家也曾见识过令尊的拳法。的确是当仁不让。江湖传言,‘拳圣’的拳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有过之而无不及,某家很想试试。”余正南伸手抹了一把腮上的虬髯,目光中显出急切的盼望。“请!”吴间道一撩轻袍,左手阴内阳外。做个起手式。
余正南不再多言,扭身跨步,举掌拍出。吴间道右手成拳,一拳击出。二人都是武术名家,出手间不见华丽。唯现拙朴。“嘭!”的一声,两人各自退后半步,却是半斤八两。“好!逍遥十八打!”吴间道轻喝一声,左拳一击“冲拳”,直奔余正南的右肩,这正是余正南的破绽所在。
“有点意思!”余正南神色一凛,右肩微塌,身子一转,左掌穿过右肋,拍向吴间道的左胸。“大巧若拙!余寨主好高明的掌法。”吴间道右拳空出,余正南露出的破绽却成了诱敌之策。吴间道横肘于胸前,左拳上钩,促然直奔余正南的下颌,拳打“生门”。余正南“嗨!”的一声,出掌改拍为抹,右掌一并,变推为切。这几招,两人皆是以快打快,电光石火之间,已是拆了十招有余,竟是拳掌不交。
“余寨主!你我若是拆招,恐怕是日落西山也没有个结果,何不痛痛快快地一决高下。”吴间道一拳打在空处,见余正南并不接招,而是滑步而走,不由沉声喝道。“好!看掌!”余正南话到掌到,身形一顿,双掌齐至,却是先下手为强,正是强盗本色。“来得好!”吴间道身子已是偏出,大半个身子都处在余正南的双掌笼罩之下,而双拳生生地被挤在了外围。吴间道已将话说满,此时若是再闪避,不免让人小看,当真是骑虎难下。“登云步!”吴间道蓦然身子向上一拔,凌空而起,余正南失声低喝。
吴间道在空中轻巧地折身,双拳已是紧握,口中沉喝一声:“双拳断岳!”两只大如钵盂的巨拳,砸向余正南的面门。余正南倾力一击的掌力不及爆发,只得撤掌接拳,顿时处在绝对的下风。内力尽出而回撤,本是犯了修者的大忌,继而变攻为守,正是前力未断,后力不济,如何能承受吴间道挟势而来的至猛铁拳?余正南脚下生根,身子向后一仰,内息绵绵奔涌,终于在间不容发之际,赢得了一线回旋之机。“嘭!”的一声,双拳两掌相接,吴间道如同撞在了一堵墙上,弹飞而去。余正南脚下再也不能扎根于地,“轰!”的一声,后背着地,溅起漫天尘埃。一道血箭,飚飞而起。
“多谢承让!”吴间道飘飘落地,躬身向缓缓坐起,面色灰败的余正南深施一礼。“嘿嘿!‘拳圣’果然是‘拳圣’啊!你的内力之强,某家始料不及。不过,你适才所使的‘登云步’可是‘讲武经’中所传的‘登云步’?”余正南慢慢地站起身来。看着吴间道的眼睛问道。“哦!是吗?难道真的是‘讲武经’中的武学吗?”吴间道神色间蓦然有些恍惚。“嘿嘿!既然阁下知晓‘讲武经’中的武学,某家不是对手,甘拜下风!”余正南微微叹息一声,神色黯然。台下群雄窃窃私语。一时哗然。
当年“讲武经”曾在江湖中掀起轩然大波,血雨腥风,为了一部经书,无数成名的英雄好汉,命丧碧螺山。余正南的授业恩师“崂山道士”妄言真人,在其弥留之际,曾经千叮咛,万嘱咐,吩咐门下弟子,如果将来在江湖中遇到会使“讲武经”中武学之人。须当退避三舍。因为,妄言真人就是败在“讲武经”的主人封遇春手上后,从此一蹶不振。虽然,后来封遇春遭到江湖围杀而死,“讲武经”不知所踪。但是,那高绝的身手,在妄言真人的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严令门下切勿重蹈覆辙。余正南不做他想,毅然下台。吴间道眉头紧锁地相跟着下了“须弥台”,他似乎并没有从惊愕中醒来,满面愁容。
“邵帮主!‘淮河帮’上官鹤领教!”上官鹤飘身上台。对着台下前排的二陈祖躬身一礼。自从司马鹭去世之后,“扬州帮”土崩瓦解,帮众大多归附于“淮河帮”和“三江帮”,“长江三飞侠”之名也名不符实了。于是,由“长江三帮”变成了“长江二帮”,“长江三飞侠”也变成了“长江双飞侠”。
“素闻上官帮主‘铁掌功’和‘梅花镖’甚是了得,幸会!”邵艳青一身红衣。“咯咯”一笑,扭身上台,身姿之优美,令人耳目一新。“请邵帮主亮剑!”上官鹤淡然一笑。邵艳青从腰间拍出青钢剑,一声清啸。刺向上官鹤。剑光沉雄,剑尖微颤。邵艳青历来心直口快,做事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好剑法!”上官鹤沉声喝道,挥掌拍向邵艳青的剑脊。群雄轰然喝彩,邵艳青一介女流,身材娇小,但使出剑来,却是势沉力大,精妙异常。
邵艳青听得上官鹤掌风飒然,不敢大意,青钢剑一抖,削向上官鹤的右掌。两人你来我往,妙招纷呈,引来群雄的阵阵喝彩。邵艳青剑法精妙,一招一式,法度谨严。上官鹤虽然号称铁掌,但毕竟不能以血肉之躯抵挡锋锐的剑锋。邵艳青剑挑上官鹤的右臂,上官鹤错步旁移,左掌拍到邵艳青的右肋。邵艳青回剑挽拦,圈住上官鹤的手腕。上官鹤一惊,急忙撤掌后退。邵艳青抢得先机,当下更不留手,青钢剑点向上官鹤的面门。上官鹤眼疾手快,突然双掌合十,在面门前,将青钢剑夹在铁掌之中。
此招险之又险,一个拿捏不住,恐怕立时就有血光之灾。邵艳青心下一惊,奋力前刺,竟是纹丝未动,蓦然,邵艳青裙底飞起一脚,正是“女儿帮”创派祖师传下的绝技“裙遮脚”,脚名“裙遮”,的确是来无踪、去无影。上官鹤膝上一痛,一个趔趄,青钢剑已是控制不住,眼见剑迫眉睫。群雄登时惊呼声一片,邵艳青嫣然一笑,剑锋一偏,青钢剑紧贴着上官鹤的右耳,擦肩而过。
蓦然,一道寒光直扑邵艳青的双目,邵艳青未曾料到上官鹤竟能在青钢剑脱手之际,发出他的“梅花镖”,顿时大骇,青钢剑难以回防,猛然将头向后急仰,两枚“梅花镖”紧贴着邵艳青的玉面,飞向山壁,“叮铛”有声。上官鹤“梅花镖”未曾建功,提起铁掌,一掌印在邵艳青的小腹之上。
邵艳青娇呼一声,向后倒去,张口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正喷在向前俯身的上官鹤面门之上。上官鹤只觉面门上一热,视野里顿时血红一片,大惊退后,却正撞在邵艳青挥舞的密不透风的剑光之中,只听得上官鹤连声惨呼,手臂、腰腹间竟是连中十余剑,跌倒在地。上官鹤想要伸手抹去遮眼的血迹,忽然发觉手臂已是抬不起来了。邵艳青听得上官鹤的惨呼后,心下一安,顿时晕去。
台上变生肘腋,瞬间血染,待二陈祖、燕巢、皇甫鹫、欧阳栻和“女儿帮”以及“长江二帮”的人众冲上台去时,二人皆是重伤在地。燕巢将邵艳青扶起,单掌一立,将一股强横的内力拍进邵艳青的体内,只听“嘤咛”一声,邵艳青睁开了美眸,燕巢终是长舒了一口气。皇甫鹫替上官鹤将眼中的血迹抹净,方才将他身上的伤口进行包扎。忽然皇甫鹫叫得一声苦,顿时不知高低。原来,上官鹤有巧不巧地伤在了大腿根处,此生将与女色彻底绝缘了。
“卑鄙小人!”燕巢将邵艳青交于“女儿帮”的众人,怒声沉喝。“唉!上官帮主亦是伤的不轻,燕大侠就不要再为难于他了吧!”欧阳栻面现难色,苦笑着对燕巢言道。“自作孽,不可活!”燕巢得知了上官鹤的伤势后,心下稍平。二陈祖皆是微微摇头,此等惨祸,却也怨不得旁人。原本邵艳青已是放过了上官鹤的性命,他却不肯善罢,当真是引祸上身,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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